左手臂的傷口仍在隱隱作痛著。醫生那不怎麼溫柔的動作讓換藥和上繃帶都變成一種折磨,然而對於這些他一言不發,就像是個死人似的任由對方拉扯。
替他換藥的那個醫生說過,比起活人,她更善於照顧死者。
她還曾經說過自己在停屍間時便已經聽過他的大名。
「那個傢伙叫你烏鴉。」那時醫生一邊替繃帶收尾,一邊指向站在門口的刑警「每次你的作品都是正中紅心,我記得很清楚。」
作為法醫,她口中的「作品」自然是指那些被他擊殺的人。那些與Crovas結下樑子的傢伙每次都會被他親手解決。那些人生前的最後一刻都透過狙擊鏡映入他的眼底。
但他卻也不會因此而失眠不安。
習慣真的是件可怕的事,他想。
距離受這個傷以來已經過了大約兩個月,明明已經沒事了,傷口已經不需要過度細心的照料,然而那個開槍的人卻說這些仍然有必要。
在傷口包好後,那位醫生終於卸下了重擔,可以就此離去。而在送對方離開後,克萊夫關上了門。當他望向坐在椅子上頭,左肩包著繃帶的人時,窗外恰巧飛過一隻海鷗。
海水的鹹味在剛才開門時也稍微溜進了這間木屋。
淡雅的海水香味讓人有種心情舒緩的感覺。
「今天你要對我說了嗎?以前的交易名單?」
「我說過,你問問題的方法不對。」
摸了摸自己的傷口,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腳踝上的電子腳鐐。他的臉上帶有的只有疲倦和無奈。
「你必須要做出誘導式的詢問,拋出餌,才會有獵物上鉤。」
他耐心的解釋著,一雙深褐色的眼望向站在門口的刑警。現在屋外天氣正好,深褐色也被陽光給照出了有如楓葉一般的紅。
「你的規矩好多。」
「我說過我不會輕易的出賣以前的交易對象,即使是現在這樣也是。」
說著,那坐在椅子上的人輕聲嘆氣。
那場發生在據點的大火把一切都燒掉了,但他並沒有感到心痛。最在乎的人已經被他在攻堅的前幾天給刻意趕走了,早就知道警方要來抓自己的他也只是想著,或許惡有惡報,他本就難逃一死。
然後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,想到了自己若是死了,對方肯定也會相當難受。然而他卻無力去扭轉局勢,因為死是他唯一想到的,最適合自己的懲罰。
但當時手中握槍,現在站在房門口看著他的人卻選擇了別的可能。
那人開槍打中了根本不會致人於死地的部位,最後他也只是因為槍傷而失血過多。原本要被警方攻堅的據點也被那人用大火的形式給毀掉,讓人有了「或許幫派老大也一同葬身火窟了」的錯覺。
然而他還在這裡,昆托.米利歐提還活著。雖然有傷,雖然被人上了監控行蹤的電子腳鐐,但他還活著。
這也太諷刺了。他想。如果對方一槍斃了他,那一切就結束了。
「如果我說你不老實交代我就叫底下的人去拜訪一下塔莉亞呢?」
在他沉默的那幾分鐘,克萊夫選擇了一個最不好的問句。而正如他所期望的,聽見妹妹名字的前黑幫老大露出了想把他給撕爛的表情。很恐怖,但卻也讓人有種「這人還實實在在的活著」的安心感。
「克萊夫.約克……你如果敢——」「停,停!我不會那樣做,抱歉。」
意識到玩笑開的過頭的克萊夫連忙道歉,他其實有點慶幸昆托沒有在他說出那句話的當下就站起身來對付他。不然他現在肯定已經被按在牆上,只差沒被打了。
「我沒有要那樣做,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你的立場。昆托。」話鋒一轉,一臉的道歉轉變為嚴肅。
「我需要你的配合,無論是情報上或是你的能力上的。若是合作的順利的話,或許一年左右就可以讓你稍微自由一點了。雖然腳鐐還是得戴就是……」
刑警一臉認真的解釋著自己已經規劃好的計畫,而作為名冊上已被登記為死亡的遊魂,昆托也只是靜靜的聽著。